颜学姐的问题很刁钻，可是清晓的反问更加刁钻。
“男、男朋友！学姐有男朋友吗？”
清晓天真地询问着这样的问题。
“当然……”颜千红心虚地摸着脑袋，回答模棱两可。
她和慕凯之间并不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。
慕凯作为“学长”和她聊天的时候，就从来没有承认过这种事，只是颜千红的单恋而已。
但慕凯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啊！
“清晓目前还是单身哦！”清晓认真地说，“虽然没有男朋友，但是慕凯哥哥愿意把昏睡的我抱来看病，愿意陪着我输液……比男朋友还好呢！”
颜千红忽然被堵得没话说，只好尴尬地笑：“学弟非常乐于助人呀。”
“谢谢慕凯哥哥！”清晓说，“哥哥能在我身边实在是太好了！”
这一声一声慕凯哥哥，喊得让人心都快化了。
清晓的眼神简直灼热发烫，口中因发烧而微微喘息。
颜千红瞪大了眼睛。
没想到生病也能是这么涩的一件事。
现在主动权不在她这一边，慕凯的心思好像全放在了这只病弱的小萝莉身上。
清晓也喜欢慕凯吗？
那种感情只是如同兄妹版的依恋，还是已经萌发了爱的渴望？
颜千红不敢确定。
“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得上忙的，尽管吩咐。”颜千红说，“待会儿我叫辆车把你们送回去吧？家里再安排个护工？”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来吧。”慕凯说，“学姐在学校里还有很多事吧。不用麻烦学姐了，我来照顾她就可以了。”
刚才打电话的时候，慕凯就不太想让她过来，是颜学姐自己执意要来医院探望的。
现在慕凯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，颜千红也不宜再多说些什么了。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颜千红站起身来，戴好帽子，对清晓再次说道：“希望你早日康复。”
“嗯，谢谢姐姐来看我！姐姐慢走！”
清晓嘴上说的是“慢走”，心里想的是“赶紧离开这里吧！不要打扰咱们两个人在一起的小世界~”
“我送你一程吧。”慕凯也站起身来。
一看到慕凯要离开自己身边，清晓忽然急了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：“慕凯哥哥要抛下我了吗……呜呜，不要走啊。”
声音已经几近沙哑。
慕凯只好握着她的小手，轻轻地说：“我把学姐送到医院门口，马上就回来，好不好？清晓乖，不要哭。”
可是清晓紧紧地抓着他的手，怎么也不肯松开。
几乎把这具病弱的身体里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。
无理取闹是小孩子和病人的特权，而清晓刚好把两者全占了。
慕凯没办法，只好对颜千红说：“那我就不送了，今天劳烦学姐跑这么一趟前来看望……下次我请客吧，请学姐一起去吃顿饭。”
一听慕凯居然主动要请她去餐馆，颜千红忽然觉得自己也没亏。
“好，那咱们下次再聊，我先走了。”颜千红笑着说。
……
……
颜学姐一走，就只剩慕凯和邵清晓了。
两个人你看着我、我看着你。
慕凯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。
从成为代恋大师的那天开始，他认为自己对情绪的控制已是炉火纯青。
强大，从容，莫得感情。
作为人间一过客，身从林中过，片叶不沾身。
不会对自己的代恋对象抱有任何想法，也不会主动与她们再产生某种交集。
现在这个年代，在银兰中学这样的私立贵族学校，同学们彼此之前因趣味而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。
公子哥儿们和大小姐们都是玩玩而已，谁也没有太当回事。
学校论坛上的“恋爱交友”板块里，总是会有一些学长学姐愿意分享自己的恋爱经历。
对某些交际花学姐来说，三年里交往过五任男友，都算是稀松平常。
实验楼顶楼的卫生间里，学科竞赛的自主创新实验室里，无人的美术教室旁，都经常能够听到学长学姐们做运动的声音。
慕凯觉得自己的血早就冷了。
也许从父母离婚的那天开始，他就对人与人的真情这种东西不抱有任何期望。
只有自己的生活品质提升、只有让自己感到愉悦，才是最有价值的。
为别人付出从来都不值得。
除非能赚钱。
然而当他回到家中、看见清晓痛苦地躺在洒落着药片的地板上的时候，他心中柔软的角落仍然被轻轻触动了一丝。
他确实不喜欢萝莉的身体，平时也不会对清晓产生任何兴趣。
但清晓是如此柔弱、如此孤苦无依，让慕凯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自己吃过的苦、踩过的坑。
那是初三复习的时候。
周末在家疯狂刷题，已经没力气自己做饭了，于是点了外卖。
没想到吃坏了肚子，拉了整整三天。
也许是同样的经历使他产生了共鸣……
慕凯不仅把清晓送到了医院，还在病床边陪了她好几个小时。
完全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品质生活，而只是为了看到小萝莉的身体能逐渐好转。
这可真是奇妙。
他想起自己作为代恋大师、与清晓在网上闲聊时曾经聊到的事。
清晓作为一个法国人，为什么会到东方来求学呢？
她说，因为她的爷爷很喜欢这里的文化，但终其一生都没能亲自来这里看一看，于是成了某种永恒的遗憾。
小时候，爷爷还健在的时候，常常会给孙女讲述自己几十年前的光辉岁月。
那是热血燃烧的激荡之年。
法国的进步青年们，争相阅读那本来自东方的书籍，封面上印着作者的头像。
爷爷曾经自豪地对清晓说，他也曾经参与了这本书的翻译。
爷爷还说，在那遥远的东方，是柏拉图的理想国。
那里的人们全都善良、勇敢而又真诚，愿意热情地帮助那些不曾相识的陌生人、就像帮助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。
慕凯听着清晓讲述这些的时候，总觉得像是某种让人完全笑不出来的地狱笑话。
此时，两人身处于这宽敞明亮的房间里，阳光从窗户里温和地透进来。
慕凯陪在病弱的清晓身旁，用勺子轻轻地给她喂食肉松和稀饭。
仿佛是某种意义上的补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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